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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:高中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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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:高中篇

回到別墅,林開昀從小門進到院子裏。

院子看起來寬敞,亭臺小榭也設計別致,但這只是別墅的後院,聽張嬸說,前院時常迎接賓客,要大得多,院門打開就能看見偌大的景觀湖。

一陣琴聲從二樓傳來,保姆間的上方是露臺,露臺旁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,此時屋子裏正亮著燈,鋼琴聲似乎是從那裏傳來的。

小時候她爸爸也給她買過一臺鋼琴,她只學了三個月,家裏就陡生變故,那臺鋼琴以三千元不到的價格被賣給了親戚的孩子,她的一些美夢也就這樣被轉移到其他人身上。

她站在院子裏,仰頭望著那扇明亮的落地窗,腦子裏想起自己特意換上公主裙坐在鋼琴前的樣子。

她駐足良久,直到琴聲停了。

周澤瑜的身影出現在落地窗前,灰藍色的絲綢睡衣被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,頭發有些濕潤,似乎方才的琴聲不過是洗完澡後的一時興起。

周澤瑜低著頭看向院子裏駐足仰頭的少女,一身幹幹凈凈的校服,天氣燥熱,頭發被汗水打濕了點,貼在白皙泛紅的臉頰上。

她仰頭看著他,面上沒什麽情緒,很安靜,和周圍寧靜的夜景很和諧。

聽不見琴聲,林開昀腦子裏的幻想像泡泡一樣輕輕地碎了,她低下頭,快步往角落裏的保姆間走去。

白色的身影消失了,庭院又顯得聒噪,溪水流動的聲響,風吹樹葉的簌簌聲,以及偶爾一兩聲的蟲鳴都在他腦子裏不斷放大。

周澤瑜下意識地往褲兜裏摸了摸,才想起來換上了睡衣,沒有煙也沒有打火機。

腦中的嘯鳴愈發震撼,他捂住頭坐到沙發上。

“咚咚。”敲門聲響起。

周澤瑜反應了好半天,才應道:“進。”

門被打開,長相和林開昀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,把棕色的小瓶子和水放在桌前。

“您的藥。”女人說完,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。

他有輕微的精神分裂癥,小時候沒被引起重視,直到十三歲時差點失手掐死了他母親,家裏這才請來專家為他看診。

開的藥也是特供的,沒人知道他在吃什麽藥,他父親不能有一個身患精神病的兒子。

旋開瓶蓋,倒出幾粒藥片,藥片的顏色和之前的不一樣,似乎又換了配方。他無所謂地笑了一聲,仰頭將藥片吞下。

腦中的嘯鳴漸漸消失,他進入了自閉期,仰躺在沙發上,盯著頭頂明亮的燈,眼神渙散無光。

林開昀洗完澡出來,陳知麗還沒回屋休息。

這家的男主人經常淩晨才會回來,偶爾會大醉酩酊,陳知麗要準備醒酒藥,偶爾還要收拾滿地的嘔吐物。

誰讓家裏沒有女主人呢?

套上寬松的純棉睡衣,林開昀將今天的單詞和短句背誦完,關燈睡覺。

庭院的觀景燈晝夜不歇,透過綠窗簾照射進來,窗簾上映出錯落有致的竹影——和一個朦朧修長的身影。

輕微的點煙聲傳來,周澤瑜又在外邊抽煙。

窗簾上煙霧的影子很是夢幻,讓竹影更有飄逸之感。

林開昀不知道他的煙癮有這麽重。

周澤瑜靠在白墻上,手垂在身側,指間夾著煙,聞著煙味,他的腦子會安靜些。

不能讓周任健知道他抽煙,他要塑造一個完美無暇的形象和人設,所以每次抽完煙他都要洗很久的澡,將周身的煙味洗去,穿上白襯衫,再對著鏡子收起眼裏的冷漠,眼角微微彎起,盡量溫和,變成一個人畜無害謙謙如玉的形象。

腦中怪異的聲響會令他失控,這個角落很安靜,像無盡的黑洞,可以容納腦中的紛亂嘈雜。

得知新來的保姆要住進身後的房間,他本來計劃著和上一個一樣,神不知鬼不覺地弄走。

後來發現林開昀在這裏。

呵,他笑起來,回過頭盯著窗戶看。窗簾沒有完全將窗戶遮擋,微微側頭,他能透過縫隙裏的玻璃看見那張窄小的折疊床。

她穿著米白色的卡通睡衣,側著身,夏天燥熱,屋裏開了空調,薄被蓋在肚皮上,裙角被掀起搭在腰間,再往下是勻稱白皙的雙腿。

滅掉指間的煙,他回過頭,解開睡衣。風吹動了竹影,也吹動了他微顫躁動的身體和手心裏的墜物。

心跳得很快,熱氣慢慢爬上他的臉頰,他壓著喘息心想,他現在的臉一定紅透了。

釋放之際,他脫下睡衣,握在手中,將秘密包裹在衣物裏。

系好褲帶,他裸著上半身走回屋子。路過大廳時,看見周任健正仰躺在沙發上,一股酒臭味彌漫在周圍,女人正半蹲著為周任健解開襯衫。

聽見身後的腳步聲,女人似乎被嚇了一跳,見周澤瑜裸著上半身走來,嘴巴張張合合,卻發不出聲音,似乎還沒想好怎麽解釋。

他看了陳知麗一眼,沒什麽情緒,略過兩人往樓上走。這種女人他見過太多了,周任健離婚後至今沒再娶,小時候他總能見到這些女人,無論是裝作純良的還是善解人意的,反正都是一個目的。

後來他漸漸長開了,有些人的主意又開始打到他身上。

周澤瑜又洗了個澡,將臟睡衣隨意丟在地上,拉上窗戶前又看了落地窗外的庭院,腦子裏想起林開昀站在底下望著他模樣。

二樓隱隱傳來鋼琴聲,陳知麗這才回過神來,緊張地吐了一口氣。

襯衫上沾了不明的酒漬,她將襯衫解開,把周任健攙扶到一樓的主臥。

周任健已經五十多歲了,面上看起來要年輕十歲,身材勻稱有力,看起來是常年鍛煉,精心保養過。

陳知麗將醒酒藥放在床頭櫃上,屋子裏都是一股酒味,她想了想,還是打濕毛巾,為周任健擦了一下上半身。

“如君。”周任健突然睜開眼,眼神渙散了一陣。

陳知麗有些緊張,趕忙放下毛巾跑了出去。

沒過幾天,林開昀發現,偶爾會有來往的學生對著她竊竊私語。蘭瀾跟她走在一起的時候,可半點不忍著,直接笑瞇瞇地把耳朵伸過去:“同學,你們在講什麽呢?”那些人往往也就作鳥獸散。

林開昀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麽,但她大約能猜到。母親在別人家當保姆也沒什麽值得議論的,但如果是在周澤瑜家裏當保姆,那流言就要滿天飛了。

誠然,她從不覺得當保姆有什麽丟人的,但周澤瑜光芒太盛,就像一臺聚光燈,好的壞的,只要沾上他就會被無限放大。

她怕有人在背地裏編排陳知麗。

許恬在教室裏仍舊很沈默,偶爾會悄悄看她,對上她的視線又躲閃開了。林開昀覺得奇怪,但並沒有探究的意圖,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這天下午,林開昀正準備去吃飯,被許恬叫住了,說找她有點事。林開昀擡頭看了一圈,站到了監控底下,對許恬說:“把他們叫過來,在這裏說。”

許恬微怔,支支吾吾道:“開昀,你還是跟我走吧...我請你吃飯。”

“不說我就走了。”林開昀轉身要走,被許恬叫住,許恬擰眉糾結了片刻,讓她在這裏等一會兒,便匆匆跑開了。

林開昀看了一眼監控,調整了一下位置,確保監控能拍到自己和對方。

等了一會兒,幾個女生從樓梯上走下來,站到林開昀跟前。

為首的女生來勢洶洶:“聽說你媽媽在周澤瑜家裏當保姆?”

“是啊,怎麽了?”林開昀面無表情。

“不會是妄想上位的什麽小三吧?”

“當媽的就這樣,能教出什麽樣的女兒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”

饑餓感讓胃隱隱發痛,林開昀有些不耐煩:“說夠了嗎?工資開夠我讓我媽去你們家當保姆。”

幾個女生被懟得一噎,互相對視了一眼,都沒說話了。

許恬縮在她們背後,略帶惶恐地看著她。

“總之,你不要對周澤瑜有想法。”

林開昀覺得好笑:“我沒想法,他就能喜歡你?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不如換個辦法,把自己變優秀一點呢?”林開昀笑得很和善,“就像周澤瑜,發光的人在哪裏都會被註意到的,不是麽?”

幾個女生不說話了,林開昀看了一眼許恬:“我記得前幾年有個新聞,有個女孩子被校園霸淩了很久,高考前一天晚上把欺負她的人約出來,抱著魚死網破的想打,一刀一刀把那幾個人都毀容了,不過雖然面部被毀容,但傷口避開了重要五官,女孩是未成年,霸淩者有錯在先,所以從輕處罰了。”

許恬低頭沈默著,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憋不出半個字。

“許恬,你知道校長辦公室在哪兒嗎?”林開昀突然問。

許恬擡起頭看她:“在勤知樓五樓,第二間辦公室。”

“你要幹什麽?”有人緊張起來。

“去吃飯。”林開昀轉身走了。

綜合辦公室裏,周澤瑜正在看數學競賽的練習題,他坐在數學老師的辦公桌上,轉著筆看題目,眼睛掃了一圈卷面,二十分鐘不到已經在看最後一題了。

理清思路,他放下卷子,擡頭不經意間瞟了一眼監控屏幕。

綜合辦公室能看到一層樓每個教室和樓道的監控畫面,這會兒他看見林開昀被幾個人堵在轉角的樓道裏,正說著什麽。

他歪頭看著,幾個人他都不認識,最外邊縮在人群後的那個他有點印象,好像是他的同班同學。

幾個人說了很久的話,林開昀有個捂著肚子的動作,沒多久手就放下來了。他轉筆的手停頓了,筆尖“啪”地一聲滑落在試卷上,劃上了一條長長的斜痕。

許恬腦中回響著林開昀的話,她坐回座位,心神一時恍惚。

她家境其實不差,至少吃穿不愁,但跟C城一中的大部分同學比起來,差距就很大了,她雖然是中考市前二十名考進來的,但班上匯集和各個省份和市區的尖子生,加上高中課程略微吃力,她現在只能排個中游。

被那幾個女生盯上也是因為她和周澤瑜同班,而且家庭成分簡單,父母都是老實的上班族,沒什麽人脈,得罪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。

所以她就成了別人的監視器,周澤瑜今天做了什麽,吃的什麽,試卷得了幾分,統統都要匯報,甚至是課堂筆記,她都要悄悄地去拍下來,發給她們。

她厭惡極了,但她不想退學,C城一中的重本率是本省第一,跟其他學校拉開了一大截的差距。

林開昀今天說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在震懾她們,其實跟新聞裏的霸淩比起來,她們遠不如那些霸淩者惡劣,至少不會有肢體上的欺辱,也正因為如此,她才會覺得自己可以忍耐。

也就一年了...

“同學?”有人在喊她。

許恬擡起頭,微微怔楞,看見周澤瑜正微笑著看她。周澤瑜臉長得好,甚至都不能稱為清秀,是漂亮,在人群裏發光的亮。他的眼睛尤其好看,瞳孔透亮,泛起柔光。

就像現在這樣,稍微彎起來,像月牙。

“把那幾個人找過來,就說我在天臺等她們。”周澤瑜笑著說。

“啊?”許恬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。

“帶頭欺負同學可不好哦,”周澤瑜仍舊是笑的,手指碰上許恬的臉,“那幾個人,一個不少地叫過來...要是少了一個的話,”他的手指摩挲上她的眼睛,又靠近了些,幾乎要貼上她的臉頰,“會有很多人找你麻煩的。”

許恬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,眼睛瞟了一眼窗外,來往的學生都能註意到教室裏的情況,有些甚至停在離窗口不遠的位置,往這邊張望。

“我、我知道了!”許恬一下子跳開,周澤瑜仍舊笑得很溫和,如旁人口中謙謙如玉的“周同學”一樣,她卻覺得眼前的人是套了一層殼子,而這殼子冰冷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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